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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死不救背后暴利捞尸生态

发布时间:2023-06-18 16:57人气:79

  无耻的媒体一直渲染着90后的没落,但是,荆州的90后青年用生命的代价,宣示了他们的血性,他们冲破精英们贵贱之别的说教,他们冲破了自己储备精英的梦幻,他们宣示了众生平等的朴素,他们再一次展示了中国人久已忘记的义无反顾,他们再一次唤起了中国人久已淡漠的兄弟情谊。无耻的媒体本可以继续咒骂着这群血性男儿的愚昧,但是,今天的中国,他们早已是过街的老鼠,他们胆怯了,于是他们就悄悄的将矛头对准了更加弱势的渔民。

  渔民,这是一个好陌生好陌生的名词,好像已经在中国消失了30年,今天又突然冒了出来。对任何一个渔民来说,救起几个溺水者根本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而是生活非常普通的一部分,但是,与大学生不同,他们拯救100个生命,也不会得到媒体的颂扬,因为他们是被遗忘的贱民,媒体大肆渲染的英雄事迹,也不是救人本身,而是救人者的储备精英身份。早在80年代,这帮垃圾就已经抨击过张华同学拯救贱民的愚昧,前几年,也是这同一帮垃圾,在为北大才子范跑跑作义正言辞的辩护,而今,他们突然掉头,颂扬起90后救人的悲壮。这群畜生虽然比婊子还无情,但叫起床来也比谁都来的热烈。

  这帮婊子义正言辞的指责渔民的见死不救,那不是他们的热血再沸腾,而只是他们怯懦的本性在作怪,面对现场无所作为的消防队,面对现场无所作为的海事局船只,他们集体沉默了,因为他们惹不起,于是他们将矛头对准了这些弱势的渔民,这些久已被忘却的贱民。

  虽然,我知道这些渔民都经历过医院见死不救的凄惨,虽然,我知道这些渔民都经历过子女求学无门要缴纳巨额择校费的无奈,虽然,我知道这些渔民都经历过联防黑狗队的棍棒与勒索,但是,我还是无法相信他们会见死不救,因为我知道,我们这些渔民,具有中国农民的一切优良品质,他们永远只会以德报怨,他们永远学不会那些媒体婊子算计高尚的那一套虚伪的垃圾。

  现在,终于明白了,虽然直接面对着当地官员支持的黑社会高压,但是,依然有两条渔船自发的赶到现场,并成功的打捞起2条人命,当继续拯救已经不可能时,他们惧怕黑社会迫害,而悄悄的离开了现场。于是,黑社会雇佣的渔船登场了,他们开始就打捞尸体的价码讨价还价起来,这就是事情的线条生命的,不是岸边悠哉游哉的消防队,不是在水面上威风凛凛的海事局高速冲锋艇,而是这些所谓见死不救,灭绝人性的渔民。

  事实已经浮现,真正见死不救的不是以德报怨的渔民,而是消防队、民警、海事局极力向师生们推荐的荆州市长江水上打捞有限公司,这个公司能够垄断当地的尸体打捞业务,可以用暴力胁迫渔民、冬泳队员不得参与救人,可以动员消防队、民警、海事局“义务为他们做广告业务”,这是什么样一个公司?大家可想而知,因为这次偶然事件,而遇上他们的荆州师生是不幸的,但是,天天要面对他们的渔民又是怎样一个情形呢?也许从来没有人考虑过这个问题。

  更重要的是,当地的黑社会难道仅仅存在于打捞这个行业吗?其实,尸体打捞这样的行业,是很偏僻,很多黑社会都不愿意去干的一个行业,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行业,也被黑社会牢牢的控制了,在联想前一阵重庆官方的扫黑行动,大家难道真的不能想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吗?

  事实上,这场全面而深刻的地方政府黑社会化运动,自90年代中期开始,就轰轰烈烈的展开了,其最重要的推手,就是我们这些可爱的婊子媒体们所极力颂扬的资改派xxx先生,xxx先生创造性的发明了国税与地税分离的改革方案,将征收成本低的税种全部集中在国税,而将征收成本高而额度小的税种都留给了地税,自此造成了全国范围内的地方财政全面破产,由于政府征收有很多法律障碍,于是全国的地方政府就心领神会的让下属成立民间公司,将税收目标承包给这些所谓的民间公司,这些所谓的民间公司的牵头人自然只能由当地的黑社会头头来担当,于是政府将这些地方黑社会头头安插到各个行业,成立垄断性企业,或者直接垄断经营,或者仅仅收取保护费,国家的地税职能转而变成政府与黑社会组织之间的秘密协议。正是在我们伟大的x先生的伟大革命中,这些黑社会组织的公司化,也为后30年打下了坚实的“和谐”根基,成功的讲全国黑社会再造成新的士绅阶层,进而成为诸侯政治牢不可破的根基。

  2009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在这之前的中国,虽然经济基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以黑社会士绅为依托的诸侯们,还处于政治不觉醒状态,但是,重庆的扫黑运动,一下子激发了黑社会诸侯们的政治自觉,他们必将以改革的名义,发起新一轮冲锋,彻底的扭转他们在政治下的被动局面,魏玛共和的号角很快就会在黑社会诸侯中吹响。

  有意思的是,最近看CCTV的财经节目,“学者们”公开跳出来,在争取地下钱庄合法化,他们的名义当然是扶持中小企业与农户,不过,所谓的地下钱庄的合法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黑社会高利贷的合法化,更有意思的是,这个节目更出格的公开呼吁要地方政府拿出钱来补助这些地下钱庄,以分担他们的风险。这就非常有意思了,之前只有中石化这样的霸主才有资格公开向政府要钱补助,现在连地方的黑社会也公然向政府要钱了,而且一下子就跳上了CCTV这样中央级的平台,看来,诸侯政治的魏玛共和为期不远了。

  10月24日两少年落水前,陈选德和陈恒云的渔船泊在岸边。图中圆圈分别表示少年落水处和渔船停泊处。

  陈恒云(图左)和陈选德(图右)均表示当时救了落水者。陈选德曾把肩上的救生圈抛给落水学生。本报记者 黄玉浩 摄

  打捞公司的船赶到后,船主陈某(船头着白色衬衫者)谈好价钱后开始打捞溺水大学生。真真 摄

  10月24日,长江大学学生跪求渔船施救落水者遭拒,引发社会对冷漠渔船的高度关注。

  记者调查发现,提出高额“捞尸费”、宣称“只捞尸体不救活人”的渔船,是当地一个“荆州市八凌打捞服务有限公司”所为。

  而当地海事局、水上派出所等都没有捞救溺水者的工作职能。有人建议政府应对这一领域加强监管。

  10月24日湖北荆州长江大学学生跪求渔船遭拒的消息传出后,他就被人指责为“见死不救”。

  “无数的砖头瓦砾向我扔来,几百人围过来,他们大声指责谩骂,有人喊打死他,打死他,这个没良心的老东西,见死不救的畜生。”陈选德说。

  “幸好我和老伴跑得快,否则都能被唾沫淹死。”陈选德委屈地说,“我们救人了。见死不救还算个人吗?”

  冬泳老人韩德元证实渔船扔了救生圈也伸出竹篙;但两船在全过程中一直泊于岸边未动

  “那是两个10多岁的小孩。我做饭时,他们就在浅水区游泳,游着游着突然滑入了深水的暗流区。他们开始挣扎呼救,我听见了,但没什么办法,我也60多岁了,做一辈子渔民但不会游泳,船里什么工具都没有,只有一根竹篙,但够不着,我下水只能送死”。

  “一名大学生用肩膀将一名儿童顶上渔船,我看学生也体力不支,就将他拉上船。”陈恒云说。

  岸边的大学生呼喊着渔船老板,让他们把船开过去救人。大学生谭艺回忆说,渔船离落水者也就5-10米。

  陈恒云说,我和陈选德的渔船都前后下了锚,准备在岸边过夜,两个锚被大石头压着,如果起锚发动渔船少则10分钟,多则半小时,“而且学生溺水的地方有漩涡暗流,我们的船过去有很大风险,就没开船过去。”

  大学生姜梦淋等人开始搭人梯救陈及时和少年张志鹏。随后人梯中的方招、何东旭等落水。

  “我们再次呼救,他们还是不开船,有同学给他们下跪,甚至强行解开缆绳,他们的船也没有动。”谭艺说。

  陈选德觉得他的竹篙太短,够不着,便抄起船中的救生圈扔了过去。一名老人用救生圈托住两名大学生游了过来。

  14点30分左右,除了大学生陈及时、方招、何东旭沉入江底,其他落水人都被救上岸。江面开始恢复平静。

  陈波的打捞公司组织渔船打捞溺水学生;捞救半途休息1小时,被指故意拖延时间抬高酬金

  “当时学生还在求我们打捞。我提前离开,因为船上也没打捞工具。”陈选德说,所以这也就被学生当成见死不救。

  据当地渔民说,他是埠河镇三八村村民,与陈选德、陈恒云同村,无正当职业,以帮人打捞尸体、解决麻烦及要账为生。

  “陈波自己没有渔船,他在派出所或许多渔民中都有线人,提供打捞消息。渔民提供线元酬劳。”曾多次帮陈波打捞尸体的渔民陈凯(化名)说。

  陈凯说,“捞到人,我们每船每次能得500元,捞不到就是200元,甚至有时给包烟,陈波说这些钱还得用来打点公安、海事的人”。

  由于没那么多现金,有的学生将手机和银行卡都放在陈波面前,有的学生开始下跪。

  “打捞公司在现场,我们就不能捞了,会被报复,这是抢他们的财路。”陈恒云说。

  下午5点,陈及时与何东旭的尸体相继被打捞出。两名打捞渔船上的人说渔网破了,要在岸边修补,并休息一下。

  “捞出尸体不拉出水面,或说修船休息,都是陈波挟尸抬价的手段。打捞船会等到天黑,再抬高价格。”陈凯说。

  长江大学宣传部部长李玉泉向媒体证实,钱分了三次给,第一次给4千元,第二次给2万元,第三次给1.2万元。

  宝塔湾居民说,若有人替人捞尸,就会有人过来砸船打人,并警告这里被陈波承包

  宝塔湾附近居民介绍,陈波与许多闲散的人员关系密切,结识许多劳教刑满人员,多次称自己是“混社会”的,“如果有人在宝塔湾替人捞尸,就会有人过来砸船打人,并告知这块地已被波儿(即陈波)承包了”。

  这名渔民说,以前长江边也有做打捞生意的,价格都是几百元,后来有了打捞公司,价格就高了。“现在一般都在一万元以上。”

  据记者了解,公司接到打捞消息后,主要是由陈波哥哥陈兴出面组织渔船,实施打捞。而只有那些和陈波家关系好的渔民才会被叫去打捞。

  据冬泳队的几名成员介绍,约在一个多月前,冬泳队里的一名沙市大学的老师就曾和陈波打过交道。当时因为沙市大学一名学生落水而向陈波支付了1.2万元的打捞费用,“最后尸体并没有被打捞上来,钱也没退”。

  荆州市公安局沙市分局水上派出所所长王玉秀向记者证实,在沙市确实有一个民间的打捞公司专门进行打捞尸体的业务。

  “价格确实很高,可能还有黑社会的背景,我们已向政府打了报告。”王玉秀说。

  夏兵承认,陈波是替他公司做事;夏兵公司只被核准打捞沉船沉物,而非溺亡人员

  在该局的档案查询中心并未找到陈波的“长江水上打捞有限公司”的注册资料,只有一家“荆州市八凌打捞服务有限公司”。

  “当天长江遇难大学生的遗体就是由他们打捞的,市公安局正在调查,已调走了公司的档案。”这名负责人说。

  该公司在工商局的电子注册档案中显示,公司法人代表为夏兵,荆州市沙市区人,公司注册资金为3万元。

  公司注册时,夏兵申请的经营范围为“主营长江流域人员死亡打捞,兼营各种中小型船只或汽车及渔业打捞物品”。

  该局主管此项工作的副局长解释,目前并无法律明文规定,水中尸体是否属于沉船沉物。

  记者拨打了该公司登记时所留的两个固定电话。一个为私家麻将馆的固话,另一个则为代理注册公司电话。

  “夏兵公司注册时就是用我家电话,应该没有什么固定的办公地点”,自称是夏兵朋友的麻将馆主人赵忠发说。

  而代理注册公司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称,“凌八”其实就是一个皮包公司,公司外壳的确是他们帮其代理注册的,“目前与夏兵早没生意往来了”。

  夏兵说,事发当天,自己并未在荆州,但陈波一直在现场与自己沟通,“打捞尸体对我们公司就是一桩生意,我们当然没有救人的义务。”

  “捞尸时,我并不知道那些学生是救人英雄,如果知道的话我也不会收那个钱。”夏兵说。

  知情人说,夏兵有很多业务经理,仅陈波的宝塔湾每年有二三十人溺亡,捞一人可获1万多

  在调查中,当地一名知情者对记者说,夏兵和陈波是一起的,陈波类似于业务员或者主管经理。若有人查他,或者警方干涉其打捞,就由夏兵出面协调。

  “夏兵在荆州市认识很多官员,关系广。”这位与夏兵和陈波均关系密切的人士对记者说。

  “在当地,像陈波这样给夏兵打工的还有很多。”这名知情者说,他们基本垄断了整个长江荆州段的民间打捞。

  该公司的工商资料显示,公司成立于2008年6月,到2009年4月27日为止,营业收入为15500元,净利润960元。

  当地的这名知情者告诉记者,夏兵公司的年收入不会低于百万。仅宝塔湾每年就有二三十起溺亡事件。捞一具尸体最低也要1万多。

  “而夏兵垄断的几乎是整个长江荆州段江面的打捞。”该知情者说,甚至部门都雇该公司打捞。

  他说,今年,荆州海事系统有一名员工溺亡,也是花钱请了这家打捞公司帮忙打捞,“钱没这次多”。

  约10分钟后,水上搜救中心的海事船到达现场。此时水面上已没有人。由于缺乏捞救溺水者的工具。该船只能向长江下游行进,而没有捞救溺水大学生。

  “在浅水域营救我们比不了渔船,他们更灵活。而且我们只能营救水面上的人,沉入水底我们也无能为力。”熊新文说。

  据熊新文介绍,海事局的职责主要是负责长江水上交通事故以及水上船只的安全事故,游泳溺水这种水上非交通事故并非职责所在。

  “我们所有的搜救主要还是围绕船只,而不是溺沉水底的人。”熊新文说,“所以我们遇见落水的,先营救。沉入水底的,救不出来了,就直接建议家属去找打捞公司来打捞。”

  海事局、水上派出所皆不管长江溺水者,沙市公安分局一副局长建议政府设置相应搜救队

  在离大学生溺水地不远处,就是荆州公安局沙市水上派出所。事发当天,也有警员赶到现场。

  据当时在场的大学生回忆,在长江大学师生与陈波谈价格时,多名警察在现场,有学生要求警察去干预一下和渔船老板的谈判,“有警察说你们把钱给他,让他们打捞就行了。”

  水上派出所所长王玉秀认为,水上搜救方面的工作是由海事部门负责,“水上派出所主要是负责长江堤岸的治安和渔民的户政管理,水面的治安我们管不了”。

  长江航运公安局荆州分局的一位民警也对记者说,航运公安局只负责长江航线的治安与安全。

  “这目前是个空白地带。”荆州市公安局沙市分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彭先堂对记者说,现在基本上没有一个部门在监管,长江边的这种水上非交通的安全事故。政府应该设置一个相关的搜救队或巡逻队对危险水域进行监管。

  “正是因为属于空白地带,才给了牟取暴利的民间打捞队生存的空间。”彭先堂说。

  目前在宝塔湾,除了夏兵等人的打捞队外,还有一个民间的搜救基地。这就是王珏办的“宝塔湾搜救基地。”

  王珏说,他组织了一些爱游泳的老人,平时常在江边锻炼,有人遇难好实施营救。

  此次救出3名大学生的韩德元称,因为冬泳队常年在宝塔湾训练,多年来救出过100多人。

  记者就此向队长王珏求证,王对此不置可否,“有些水域太危险,我们自己去救都可能丧命,我们是民间自愿的一种义务营救组织,我们连救生艇都没有,个人的人身保险也没有,大家平均年龄50多了,也只能量力而行”。

  有一名冬泳队员说,冬泳队与陈波的打捞组织已达成私下口头约定,“水面上的活的,我们肯定救,沉水者我们就不管了。”

  “市委市政府领导非常重视此事,已责令信访局牵头,由公安、海事、工商和纪委相关部门联合成立调查组正在调查此事。”荆州工商局的一名副局长说。

  10月31日大学生救人溺亡续:家属申请调查3学生遇难线名学生救人溺亡事件渔夫见死不救说法不实

  打捞船赶到后,船主陈某(船头着白色衬衫者)把打捞上来的一名大学生遗体用绳子绑住,以索要更高的捞尸费 真真 摄本报资料照片

  10月30日上午,湖北荆州宝塔湾烟雾朦胧,远处的货轮像往常一样在长江上平稳行驶。岸边的沙滩上,自发来这里祭奠英雄的人们络绎不绝

  6天前,当地两所高校的3名大学生何东旭、方招、陈及时为救两名落水少年,在这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令人心寒的是,在英雄遗体打捞时,面对同学们的“跪求”,个体打捞者不仅不为所动,而且挟尸要价,一共收取了36000元的捞尸费!

  宝塔湾位于荆州市郊,因附近一座明代万寿宝塔而得名。这里有一处沙滩,面积大约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坡地,是当地人游玩散步的去处,也是游泳爱好者们经常下水的地方。堤岸上,矗立着一块巨型安全警示牌“特别提醒,宝塔湾河段水情异常复杂,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宝贵生命,游泳危险”。

  “这里经常有人溺水身亡,今年夏天的时候,我就亲眼见过捞出一具尸体。”住在附近的赵超广老人说。

  赵超广退休前是荆州第三棉纺厂职工,也是一位游泳爱好者。他指着江水说,宝塔湾看着平静,实际上水下暗流涌动,河底都是锅底状的陡坡,人在水中游走一旦踩空十分危险。

  “救人时,大家手挽手结成人链,前面的同学一脚踩进深处,有两个同学的手松开了,人链断开处的前9人一下子落水”讲起10月24日发生的那一幕,目击者长江大学文理学院(独立学院,与长江大学不属于同所高校)新生高阳陷入痛苦的回忆。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末,天气很好。高阳所在的广播电视新闻专业两个班的新生,相约来到宝塔湾郊游。大家来自全国各地,到校只有50天时间,很多同学还没有近距离看过长江。

  深秋之季,长江水清江平,宝塔湾看上去十分静谧。下午2时,一顿饕餮过后,大家坐在松软的沙滩上,三五扎堆,漫不经心地开始聊天。

  “救命!救命!”不远处传来的呼救声惊动了大家两个小男孩落水了!当天是周六,在宝塔湾观光游玩的少说也有100多人,大家纷纷顺着呼救声围拢过去。

  正当女班长姜梦淋转身张望时,身旁的李佳隆边跑边脱掉外套,冲向江中。“落水小孩离江岸就几米,感觉能救上来。李佳隆会游泳,第一个跳下水,把少年抓住,大家在岸上开始欢呼了。可是,很快我们发现他游着游着,忽然在原地不动了,其他同学赶紧跳下去帮助”高阳说。

  原来,因为没有水上救援经验,李佳隆被遇救少年紧紧抱住,活动受限,加之牛仔裤浸水后下沉,眼看就支撑不住了。这时,他一边拨水,一边向同学们大喊“不行了”

  见此情景,岸上的徐彬程、方招赶忙跳下水。徐彬程迅速游过去,从李佳隆手中接过落水少年,大家协力将他推上岸。事后,经核实,这名被救少年名叫陈天亮。

  很快,救人溺水的李佳隆也被方招安全救出。李佳隆上岸后不停地呕吐,但思维还清醒,被岸上的高阳等同学送往医院。

  与此同时,长江大学土木工程专业新生陈及时跳下水中,去救另一名溺水少年,不幸被卷入江水中。见情势危急,方招和徐彬程再次返回江水中救人,但此时江面上除了那名少年还在挣扎外,已经看不到陈及时的身影了。

  19岁的何东旭是班里的篮球队队长,平时就乐于助人,这次他主动和女班长姜梦淋换位,把自己换在“人链”最前端同学透露,3个月前,何东旭才做过一次开胸手术。

  一个更大的隐患埋下了“人链”断裂时,前面的9人溺水,开始乱扑腾。

  现场失控,同学们有的哭喊,有的呼救,有的报警求助。100米外的宝塔湾大堤上,3名冬泳爱好者闻声急忙赶来相救。他们是宝塔湾冬泳队队员韩德元、鲁德忠和杨天林。

  当冬泳爱好者、其他大学生、渔夫救出9名大学生和另外一名落水少年后,江面上就再看不到人影了陈及时、何东旭、方招已经沉入江中。现场参与救援的两条渔船离开了宝塔湾,下水救人的冬泳队员韩德元、鲁德忠、杨天林也相继上岸。按两艘渔船渔夫事后给警方的交代,此时因为江面上看不到目标,无法继续施救,所以他们离开了宝塔湾。

  “江中救人和游泳池救人是完全不同的,一旦溺水者沉入流动的水中,根本找不到目标,很难施救。”对于渔夫的说法,多次参与水上救援的宝塔湾冬泳队队长王珏认为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渔船离开几十分钟后,两只打捞船向宝塔湾开来。此时,长江大学校领导也闻讯赶到事发现场。“活人不救,只捞尸体,打捞一个1.2万元,先交钱,后打捞。对方开口就是这话”在场的高阳说。

  救援的理想时间是溺水后的5-7分钟,等打捞船赶到的时候,早已没有救人的希望了。见死不救之所以被误传,是因为同学们把在事发现场的渔船和后来赶到的打捞船混淆了。”王珏认为,救援和打捞的基本事实是:前期,渔夫参与了救人;后期,捞尸者拿不到钱不打捞。

  当时校领导身上带的现金不够,答应对方先捞人,剩余的钱随后补上,但打捞船船主不干。其间有女同学“跪求”打捞船船主尽快救人,但对方就是坐在船上不动。无奈,师生们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凑了4000元交给对方,捞尸者才开始打捞,同时扬言:“钱不到位的话,只打捞一个”。

  现场多名同学证实,打捞船船主挟尸要价。有的目击者还现场拍下照片为证:画面上,被打捞上来的一具大学生的遗体被绳子绑着,大半个身子浸在水里;一名穿白衬衫的老年男子,一边拉着绑尸体的绳子,一边摆手和岸上的师生谈价要钱,表情木然。捞尸者就干脆坐在船上等着学校领导派人回校取钱。打捞3具遗体,捞尸者前后一共收取了3.6万元。“他们把捞尸体当作职业,只图赚钱,没有人性!”赵超广说。“第一次真实接触社会,很受刺激。我们很单纯,他们只认钱,两个极端。”高阳说。

  据长江航运公安局荆州分局调查,事发现场的两条渔船和后来赶到的两条打捞船,均来自长江对岸的公安县埠河镇,打捞船则专门以打捞尸体为职业。当地群众反映,这些捞尸者曾向他们发放印有“24小时服务,专业人员打捞”的名片,并称如果给他们提供打捞线元情报费。

  在支持警方打击挟尸要价的同时,人们也不得不承认,捞尸者趁人之危向家属索要高价牟取暴利的事,在绝大多数江河沿岸都曾发生过。2004年7月7日,武汉新河街幸福里社区一名11岁的小孩溺水,痛失爱子的家长赶至现场后一筹莫展,这时附近江面上的4条私人渔船闻讯赶至,并向家属开出了“捞上来3000元,捞不上来1500元,先交押金1000元”的价格。

  2007年7月9日下午,兰州两名外地民工在黄河一沙坑游泳时溺水,接到求助的民警叫来羊皮筏子下水营救,但筏子主人因为费用问题几次放弃打捞救援。4名好心市民冒着生命危险下水义务营救,却遭到围观人群的起哄嘲笑。两个多小时后,溺水民工被捞起,但已气绝身亡。筏子主人得到了3000元的打捞费。

  回到这次宝塔湾事件。危险发生后,同学们第一时间报警求助,当地海事部门、水上派出所、公安消防人员赶到后,均以不具备条件、没有专业设备为由,未能提供有效救援和帮助。应该说,这正是打捞船挟尸要价的土壤。

  直接或间接地侵蚀着公民的生命健康权,让生命价值和人的尊严被利欲熏心所践踏。大学生舍己救人牺牲却遭遇捞尸者勒索,再次暴露了政府紧急救援(特别是水上救援)的缺失带来的严重后果。

  长江大学文理学院河滨学生公寓3栋402室,进门左手的架子床床头上插着一面国旗,旁边是一只气压不足的篮球,学校统一购置的被褥还在那里放着,只是主人何东旭永远地离开了。高阳和何东旭就住这间宿舍,他俩的床铺面对面。回忆50天的相处,高阳说:“他很喜欢和别人分享快乐,他篮球打得好,也教我们打篮球,每天早上叫我们起床。”

  何东旭的父亲是一名火车司机,母亲是一名中学教师。由于父母工作太忙,何东旭经常是一个人在家。

  何东旭的母亲说,何东旭从小生活自理能力就很强,学习成绩也不错。有一次考试,她把儿子的成绩改了一下,把本来第一名改成了第二名,何东旭知道后,一直吵到学校那里去。“我是怕他骄傲,其实内心里为他高兴。”

  让父母最难过的是,出事前一天,何东旭还给父母打过一次电话,嘱咐他们:“要保重身体,爸爸要注意休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3名大学生舍己救人的消息传回母校后,长江大学的体育场看台上,每天夜里烛光长明,同学们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哀思。

  据同学们讲,陈及时的父亲39岁时才生下儿子,所以取名“及时”。选择建筑专业的陈及时有一个梦想,就是能住在自己设计的房子里,地震也震不倒。遗憾的是,这个愿望他永远也不能实现了。

  方招的姐姐方燕称,她知道此事后,一直不敢看电视、报纸和上网,一听到弟弟的名字,她心里像被抽空一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学被无情的江水吞噬,这让高阳和其他同学的情绪非常低落。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件事能给大家带来什么。“人已经牺牲了,如果仅仅局限于敬佩英雄,以后再出事,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一定要重视安全。”高阳说。

  事实上,宝塔湾这片江段溺水事件频发是当地尽人皆知的事,几乎可以用“前仆后继”了。

  每一条生命的逝去,背后都有一颗颗破碎的心!假如这些溺水者安全意识能强一些,悲剧或许能够避免;假如没有溺水者,也就不用去舍己救人了;假如救人者能坚持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组织营救,他们的父母也就不会痛失爱子,留下一生难以抹平的伤痛。“生命很宝贵,失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所以一定要重视安全!”高阳说,这句话也是英雄何东旭的父母留给大家的。

  3名大学生舍己救人的事迹被报道后,很快有评论把它和“90后”联系在一起,认为这“给一度遭受非议的90后群体赋予了人性的光辉”,洗刷了90后“垮掉的一代”的恶名。“对陈及时、方招、何东旭及当天一起参加救人行动的大学生们来说,他们当时的行为,其实是平时道德素养的积累与人性善意在瞬间的爆发,这无关什么80后、90后的人为划分。”上海学者许兴汉说。

  事实上,无论“50后”、“60后”,还是“70后”,舍己救人的事迹一直没有间断。1982年,第四军医大学学员张华,因跳入化粪池营救掏粪工人,献出宝贵的生命。此前,也是在陕西,一位叫邵小利的中医学院女生,为抢救落水儿童牺牲。张华牺牲后,社会上曾掀起争论,焦点是“大学生牺牲性命救掏粪工人,到底值不值得?”最终主流的观点是:道德的行为是不考虑值与不值的,它只是人发自内心的一种精神追求,折射出的是人性的光辉和精神的伟岸。

  这次,3名大学生为救落水少年牺牲后,人们对英雄表示敬佩的同时开始又一次反思:我们一直提倡的以人为本,这里的人是否包括自己和自己的亲人?见义勇为,是否有必要提倡避免或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教育部最新颁布的《中小学幼儿园安全管理办法》明确规定:救灾抢险应当是由专业人员或者成人从事的活动,学校不得组织学生参加。此前,“舍身救人”曾是教育下一代的典范。

  当然,上述规定针对的是心智、体力尚不健全的未成年人。对成年人而言,从理论上说应该有能力判断危险性并采取相应安全措施。

  陈及时、方招、何东旭3名大学生牺牲后,团中央、全国青联决定追授他们“全国优秀共青团员”荣誉称号,与此同时,教育部也追授3人“全国舍己救人优秀大学生”荣誉称号。目前,荆州市正在着手为英雄们树立一座群雕。

  而在网上,也有人提出,尽管3名大学生舍己救人的思想和行为是伟大的,但在不熟悉水情、没有救援经验、没有任何设备、自身安全没有绝对保障的前提下,贸然下水值得反思。一心想着救人的大学生,如果能像冬泳队员那样讲究方法、量力而为,牺牲也许就能避免。

  “情况太紧急,小孩眼看要沉下去了,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救人,但也不是贸然下水,下去的都是会水的,包括采用人链救人方式,是有一些理智考虑的。”对于以上的评论,高阳表示坚决反对。不过,高阳也承认,如果没有3名冬泳队员的及时相救,牺牲的就不止3人了。

  出事时,因为不会游泳,高阳没有下水,他第一时间拨打了110、119求助

  第二具遗体是在24日下午4点05分打捞出水的。荆州江面的捞尸人王守海记得很清楚,那个溺水的大学生“穿着白衣服”,半浸在水面下的脸比衣服的颜色更加苍白。

  溺亡者是湖北长江大学学生方招,当天下午,这名大一新生和同学们手拉手结成人链趟进冰冷的长江,救起了两个落水的中学生。但方招、陈及时和何东旭三个年轻人却沉入了江底。

  当时王守海立在船头,一手拉着一根尼龙绳,绳子的尽头是一把钩子,跟钩住的那具年轻的遗体一起隐没在水面下。王守海的背后是捞尸队的一名同伴,他同样拉着一条绳子,系住遗体的手腕。捞尸的小船在缓缓的靠向岸边。岸上等待着的是溺水者陷于绝望和惊慌中的同学们。

  都有谁参与了当天下午对溺水大学生的救援,渔民是否拒绝救人;在3名学生溺亡之后,在打捞遗体的过程中,“挟尸谈价”的真实过程又是如何在那个悲伤而漫长的下午之后,诸多事实极具争议又有待澄清,一切都还远未结束。

  救人者只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快乐少年,他们“高高跳起以非常潇洒的姿势插入水中”,却跳入了深坑和暗流组成的陷阱

  下午两点半,捞尸人王守海接到同村陈兴的电话,说宝塔湾有尸体捞。王守海带上了自己的钩子。系在一条长长的尼龙绳上的钩子,以前用来在长江里捞中华鲟这样的大型鱼类;大鱼很早以前就没有了,钩子现在只用来捞尸体。

  三点过一些,王守海跟陈兴以及另外6个人乘坐两艘渔船,赶到了宝塔湾。陈兴的弟弟陈波已经赶到。在捞尸队,“说了算”的人是陈波,打捞尸体的人员设备,都属于陈波的“荆州市长江水上打捞有限公司”。稍早一些时候,长江大学的老师及校领导也陆续赶到了宝塔湾江边。

  江面一片沉寂,平静的江水已经淹没了之前所有的绝望与惊慌。此前两个多小时,方招、陈及时、何东旭和他们的同学们正是从宝塔湾的沙洲边下水。在跳进江水的那一刹那,这帮年轻人几乎没人在意入冬后冰冷的江水。

  救人者只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快乐少年。在当时,他们甚至赋予了抢救行动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浪漫英雄主义色彩。11月2日,龚想涛比划着他当时入水的动作:“我当时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往前冲,高高跳起,以非常潇洒的姿势插入了水中。”

  一入水,18岁的孔璇就感到自己在往江底沉。她本来是会游泳的,但隐形眼镜在落水时流出了眼眶,600度的近视让她无法分辨哪里是江岸,拼命游了一阵后听到有人在岸上喊:“孔璇你干嘛往江心游啊?”她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全部气力。她认为自己死定了那个怪梦这么快就应验了梦中的抽象的阴冷、黏稠、潮湿,瞬间变成具体的、即将吞没她的江水。

  怪梦是23日下午天擦黑时做的。班里计划24日去宝塔湾野炊,下午放学后回到宿舍,同学们便张罗着去学校旁边的菜市场购买炊具及食品。但孔璇偷懒躲进了宿舍并很快进入梦境。那是一个用水做的世界,刺骨的寒冷,迈不开步的黏稠,她在小镇上碰到两个灰衣和尚。和尚告诉孔璇他去化斋。“去找有缘人化斋。”

  9天之后,孔璇回忆起24日的濒死体验:记忆残片快速闪回,她甚至想起了当天上午11点多,从学校来宝塔湾时,自己从公交车的窗户里,看到梦中的那两个灰衣和尚在荆州的街道上走。

  在几乎绝望的时候,孔璇抓住了一只不认识的胳膊。几十秒前,她是因为从另一只不认识的胳膊上脱落而坠江的。

  这里是宝塔湾,长江荆州段最诱人的沙滩,也是常常发生溺水的地方。当天风和日丽。中午12点,孔璇他们文理学院新闻专业5091班的二十多名同学便来到这里。一块儿来的,还有医学、会计学等其他专业的同学。

  烧烤,散步,拍照,玩水。还有人爬树。两点左右,孔璇看到何东旭在树枝上晃悠,也想爬上去,但何东旭说,你这么胖爬上来干嘛?这是何东旭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江对面的埠河镇过来卖鱼的陈选德、陈恒云正在渔船上睡觉。23日晚,他们打了一夜的鱼。早上天亮,便开船到宝塔湾卖鱼。孔璇、何东旭他们来宝塔湾之前,陈选德他们的鱼大部分已经出售了,盼着天黑前,剩下的鱼也能顺利卖完。中午两点,两人正在自己的船上补昨晚的觉呢。

  江对面埠河镇三八村的捞尸人王守海此时也在午睡。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接到捞尸体的活儿了。

  61岁的冬泳队员鲁德忠在冬泳队蓝色房子的门前,等同行的队友60岁的杨天林、45岁的韩德元换衣服。他们中午12点开始横渡长江,刚游回来,是该回家吃饭的时候了。

  事后人们推测,最早发现陈天亮、张志鹏掉进江中的,应该是广电5091班的李佳隆和建设学院土木0901班的陈及时。他们甚至来不及脱衣服就冲进了江中。随后,文学院5091班的方招、广电5092班的徐彬程、会计5094班的龚想涛、广电5091班的张荣波,相继从岸边不同方向跃入了江中。孔璇、何东旭他们也从远处冲过来跳入了江水。

  年轻的学生们不知道自己跳入了一个陷阱。长江的水流从西往东,穿过荆州大桥,击打在往江心凸出的沙丘上,然后暗流从水下折回: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漩涡,并且,淘出了一个十几米深的坑。

  “站在岸边所看到的浅浅的江底只有几步,再往前,就是一个75度的斜坡,突然往下。” 经验丰富的冬泳队员韩德元事后描述说。

  大学生,渔民,冬泳队员,一双双陌生的手连接起来向江中延伸。但混乱与惊慌平息后,“水里还有三个人”

  深坑和暗流立即让救人的学生们自身陷入了绝境,混乱和惊慌在江面瞬间爆炸开来,午睡中的老渔民陈选德和陈恒云醒过来了。

  之前两个中学生掉进水里引起的声响并没有把他们吵醒。而救人的大学生们也没有去找过他们。

  事后沸沸扬扬争议于网络的救援,实际上就那么短短的几分钟。落水学生孔璇在慌乱之际抓住的,是另一名学生龚想涛瘦弱的胳膊。但龚想涛当时也已经没有了气力。“我当时心想,这是谁落井下石啊。”龚想涛比孔璇还要小一岁。他们并不认识。但事发后两人成了好朋友,龚想涛对孔璇说,你当时要是把我害死了,你得内疚一辈子啊。

  对龚想涛“落井下石”的说法,孔璇直撇嘴。她们几个人之所以落水,就是因为想帮龚想涛、陈及时、方招他们几个跳进水中救人者。

  为了协助跳入水中的同学营救落水少年,水性不太好以及不太会游泳的孔璇、何东旭、姜梦琳、黄检、昌子琪、万莉莎、贾云芸、李立科、孟亮雨等9名同学结成“人链”往江中延伸。9个人来自三个班级。都是一双双陌生的手。

  是以9日之后,无法还原当时的人链到底是由什么样的顺序排列而成。只记得,个子最高的何东旭排在“人链”的最前方。而当“人链”展开的时候,水淹到了身高178cm的何东旭的胸部。

  陈佳隆、方招、徐彬程和张荣波四个人,继续往较远处的中学生陈天亮游去。生于贵阳的李佳隆从来不曾在户外游过泳,下水之后,牛仔裤吸水,双腿越来越重。李佳隆坚持着靠近,一把抓住了陈天亮。岸上传来了欢呼和掌声。但陈却一把抱住了他。他感到仿佛有漩涡将他们俩向下拉。李佳隆决定放弃营救,先游回岸边,但此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人链中的李立科看到李佳隆的双手在水面挣扎。“我当时都很紧张。”李立科说。

  但在这紧张的几分钟里,两名中学生还是获救了。陈天亮被方招、徐彬程和张荣波送到陈恒云的渔船旁,陈恒云一把拉了上去;与此同时,陈及时、龚想涛向离岸边较近的中学生张志鹏游去。陈及时奋力将张志鹏托出水面,龚想涛顺势将少年推给人链。少年经过何东旭、孔璇、李立科他们的手回到了沙滩上。

  方招在把张志鹏交给人链后,又向李佳隆游去。这是5091班的同学最后一次见到他。

  陈及时、徐彬程他们体能迅速下降。人链试图靠近他们。但宝塔湾的陷坑使人链失去了平衡,前面的五六个人同时脱手,滑进了洄水坑,也掉进了孔璇23日下午的噩梦。水面顿时乱成一团。人群开始尖叫。

  人链散开的时候,龚想涛已经在岸上。他再次跳进了水里,往远处的李佳隆他们游去。但很快就失去了气力。并且被孔璇抓住了手臂。

  出事水域东侧一百多米外,冬泳队员鲁德忠刚抽了一口烟,便听到大坝下传来尖叫声。他回头往江面望去,看到有八九个人在水面上挣扎。他赶紧朝屋里喊,有人落水了。三人开始从大坝上往下狂奔。鲁德忠顺手带上了一个救生圈。

  “整个的救人过程就5分钟。”韩德元说。他在水里摸到一个男生,用右臂夹着,正往岸边游,左手又摸到一个,于是只能靠两只脚踩水。身体开始下陷,以为自己支撑不住了,这时鲁德忠把他随身带的救生圈扔了过来。借助救生圈游到陈选德的船边,也被陈选德拉了上去。

  孔璇不记得自己是被哪个老人塞到李立科的手里的当时岸上的同学再次组成了一个较短的新人链李立科站在了最前面。

  五分钟后,水面上已经没有人了。年长的杨天林和鲁德忠已经近乎虚脱,一动不动地躺在沙滩上。这支平均年龄55岁的救援队一共救起6名大学生。

  “溺水5分钟之后基本就必死无疑。”韩德元后来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知道是徒劳,但仍然坚持下水寻找。但没有设备,根本潜不下去。5分钟后,他回到了岸上。因为极度的疲惫而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

  海事局、长江水上公安局、长江航运警方,都没有“专业设备”,“干不了打捞的事”。而捞尸队提出的是“定价”:12000一具

  “三具尸体,都是我捞上来。”捞尸人王守海回忆说,“第一具穿的红衣服,第二具是白衣服,第三具是蓝衣服。”“红衣服”是陈及时,“白衣服”是方招,“蓝衣服”是何东旭。年轻的生命已经定格在江水吞没他们英勇身影的那一瞬间。“那天下午,希望就像一块萝卜,就一刀一刀,一刀一刀地削着,越来越小。”许多天之后,孔璇和姜梦琳她们承认,24日下午,自己在情感上把救人和打捞混在了一块。“水温很低,不习惯冬泳的人,会很快失去体能。”冬泳队员鲁德忠回忆说。冷酷的现实是,在短短的5分钟之后,方招、陈及时和何东旭沉入冰冷的江底,“救人”已经失去了意义,按照常年行走江边的渔民和冬泳队员的理解,这时候救援已经转变为“打捞”了。

  “但几个女生就像疯了一样。给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下跪。求对方下水救人。”冬泳队员韩德元回忆。

  龚想涛吐了一些水和沙子出来后,要下水去找人,被韩德元拉住。拉扯了一会。两个人都没了力气。

  学生们过来央求渔民陈选德和陈恒云。但他们拒绝了。“我们只能救水上的。”陈选德说,“捞水下的我们没有设备。有设备也不能捞。”

  在面对记者时,没什么文化的两位渔民要解释当天的困境显得非常费力。他们翻来覆去申辩的重点在于:一个腰有伤年纪大了不敢下水,一个根本不会游泳;那么冷的天,5分钟人已经“没了”;

  不难想象在当时绝望混乱交织的情况下,面对激动的女生们,陈选德和陈恒云多么难以解释清楚。

  在被渔民拒绝后,女生们喊着“你们不救我们自己救”,便要往江水里冲。也被杨天林他们拦了下来。一刀一刀削去他们希望的,包括海事局、长江水上公安局、长江航运警方,都来看了看就走了,他们都没有“专业设备”,“干不了打捞的事”。学生高阳在第一时间分别向110、119以及120拨打了求助电话。惟一实施了打捞的,是消防队。一名会水的消防战士,系了根绳在腰间,没有其他任何装备,就往水下潜。几分钟后,战士冷得受不了,消防队便撤了。

  打捞三具尸体,捞尸人王守海赚到了530元钱。捞尸队的老板陈波给了8个捞尸人一共4000块钱。

  此前,捞尸队老板陈波跟赶到现场的长江大学老师在沙洲上的阳伞下面“谈了”价格。长江大学的老师回忆,“实际上没什么谈的空间”,江面上打捞尸体的价格是“定价”,“谈价”很快就结束了。一具尸体1.2万元,先交钱,后打捞。

  老师和学生们身上带的现钱不多,一共凑了4000块,先交给了陈波,在得到陈波允许后,王守海们开始了搜寻。“红衣服”陈及时的遗体在3点半左右出水。又半个小时后,“白衣服”方招也被找到。

  那幅流传于网络的照片正是在此时被拍下,王守海立在船头,带着方招的遗体向岸边靠拢。图片中,王守海举起右手,好像在跟岸边的人说什么。但他已完全回忆不起那个手势的含义,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有那样的动作。

  没有一个当天的学生能够回忆证实,执行打捞任务的捞尸人曾经在那一刻“手牵绑尸绳与学生谈价钱”。

  但王守海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后沙洲上的阳伞下面,捞尸队老板陈波已经跟长江大学的师生们产生了争执。在最初的4000块钱之后,剩余的32000块钱还没有拿来,陈波不干了,按照“讲好的规矩”,要拿到现钱才干活儿。

  看不到钱,陈波给船上的王守海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停下来。在把方招的遗体放到岸边后,王守海们驾船退到了沙洲边上,他们蹲在船上抽烟,等着老板陈波的下一个指示。

  打捞工作就此停顿。半个小时后,钱送到了,陈波下令,王守海们再次开始搜寻。5点,“蓝衣服”何东旭,最后一具遗体,终于被打捞上岸。

  市民烧了陈选德的渔网:“你个见死不救的还敢来荆州卖鱼”;捞尸队老板陈波拒绝了采访,他“出远门了,最近不回家”

  3点半,在第一具遗体出水后,渔民陈选德、陈恒云驱船回到了埠河的家中。他们不知道的是,“见死不救”和“只捞死人不救活人”的恶名已就此落到了自己身上。

  一具尸体可以带来12000元以上的收入。捞尸队老板陈波和救人的冬泳队曾多次发生纠纷。据保持着冬泳救人记录的队员柯利沙说,陈波曾警告他:你不要断我财路。

  而陈选德、陈恒云以及其他多名渔民均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陈波曾警告他们,不许捞荆州段的尸体,否则,“砸你们的船,烧你们的网”。 他们顺从的不再参与打捞尸体,但没有想到他仍然躲不过船被砸、网被烧的命运。

  28日前后,网上出现了一篇帖子,声称当时在场的渔船见死不救。随后,陆续有媒体报道了他们“见死不救”的消息。

  “我看到渔民们用竹竿帮我的同学了。”大学生李立科证实。李立科的说法与韩德元的说法形成了印证。“渔船的老板确实拉了我们一把。”

  而长江大学宣传部的消息称,事后,收集学生们的信息证实,当时有6人是从渔船上上岸的。渔船确实参与了救人行动。

  10月28日上午10时,三位大学生的追悼会正式开始。荆州市委主要领导参加了追悼会。荆州数万市民来到灵堂。

  4个小时后,陈选德和妻子再次开着他们破旧的渔船来到宝塔湾卖鱼。“船刚靠岸,几个人从岸边冲到渔船上,我脸上就挨了三巴掌。”70岁的陈选德说。随后,渔网被拉到岸上,他老伴则紧紧地护住渔网。但岸边又来了几名中年妇女一起把渔网及护着渔网的老伴一起拖上了岸。惊恐中陈选德已经忘了申辩,事实上他根本没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直到听见有人骂:“你这个见死不救的还敢来荆州卖鱼!”

  有一名戴眼镜的男子拿来柴火,打算烧毁渔网。船锚也被人扔到了江里面。随后,有砖头石块飞过来。一见形势不对,陈选德赶紧起锚驶离岸边。

  因为陈选德夫妇挨打,陈恒云已经计划今年不再去荆州卖鱼。但这意味着这个没有耕地的渔民几乎要失去生活来源。

  在陈选德夫妇挨打24小时后,10月29日,湖北省见义勇为基金会理事会研究决定,和15名大学生一起,授予鲁德忠、韩德元、杨天林“湖北省见义勇为英雄群体”荣誉称号并颁发证书,待召开表彰会时颁发奖金和抚恤金。三位遇难大学生的雕像也已在筹划之中。

  在多次沟通后,捞尸队老板陈波仍然拒绝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他最后声称:出远门了,最近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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